前天與網友碰面聊天,聽到這個詞,當頭棒喝。這陣子就算與不熟悉的人,也可立即進入話題核心,大家都是天使,前來提點我。Ego death,實在正好描述這一年的過程,把時間推回去,漫長的課堂大概於五六年前已開始,它像肌肉的生長,必須經過撕裂才會增生,靈魂的成長同樣,有無盡的酸楚,但每次都讓我們更較近那,原本之初。
自往年六月,便很痛很痛,無形的痛,是我的心嗎?或者是內在,被狠狠地打擊,為什麼呢?為什麼我們要經歷這些?後來漸漸不問,每天試圖與這種痛相處,思考它的形成,思考它是否真確存在。有時我逃避,把距離拉得很開,不再看新聞,不再接觸現實,不再接觸運動的事,予自己時間面對,但時刻不知面對什麼。有時我討厭自己,縱容情緒,無病呻吟,傷春悲秋。有時我明白,可以暫且休息,先放下,尋回生活的錨,不停在這些擺盪中反覆來回。
明明知道試題,知道答案,卻很難過,堂鐘永遠都不響,或者忘掉這些學過的事,把某些想法錯認為答案。
其實就是一種瓦解吧,自身的瓦解,自我的瓦解,或死亡。
對世界的判斷,一直構成了我,但其實我又是誰?有著怎樣的價值?「我」是誰,通過很多東西確立,價值觀擔當重要位置,而不論是何種顏色,藍黃或紅,時時通過「不」去確立,或「反」,我不喜歡,不接受,不認同很多事情。不認為該是這樣,不該是這樣,等等。
這當然沒有錯,所謂良知,難道又有不對?但當過於執著,它變成反噬,把自身咬得體無原膚。當世界不如我所願,我便拒絕、憤怒、憎恨、失望。當我憑藉這些去確定自己才是對的,你是錯的之際,而當錯的人得逞,對的人死,便只有更加傷心,跌進深淵,絕望到不想面對。
傷心沒有對錯,但如果我只容許我被這樣構成,便註定摔得很傷,因為當我說不要,便只見到不要的部份,忘了其他,還有很多。
痛苦,大概因為事情在轉化,我在世界之中,它讓我明白,每一下鞭撻,很痛很痛,是要讓我變得更加柔軟,放棄以往的自己,重生出新的我。這個新的我,將仍然是我,亦不再是我,是我們,或沒有我們,我要把我放開,讓她/他成為一個超越自我的存在。
我要把自己忘掉,才學得懂謙卑,才能明白,這就是萬事萬物,這就是我們的世界。一體,一念,我可以成為對方,甚至是「敵人」,他們是我,你們是我。
我對死亡的驚懼,是痛苦的一部份,我被死亡困住,把它放得很大,思量生命的消逝與犧牲,卻忘記每個靈魂的選擇和價值。我懷著分別心看待一切,所以才看到了死、失去、壓迫,被懼怕箝制與折磨,沒看到另一面,如自由,如愛,如信任,如生。自由是我的念,愛是我的念,生也是我的念,無人可以奪取。而最終,若連我都沒有了,誰能夠從我身上再剝奪什麼?
一切都是可能的,在衪的懷抱下,每天我們都在exercise自身的可能性與選擇,也許我在經歷自身的死亡,ego的死亡,所以痛不慾生。我在世事的引領之下,慢慢放棄以往緊抓住賴以確立自身的方法,帶著不捨。我不想變,因而在掙扎,但我必須轉換,打開手,放開胸懷,迎接一切,讓好的事壞的事都穿過我,留下我要領受的了悟。
每一刻都容許自己經驗,納入更多感覺,想法,反省出當中的珍貴之物。而不是把門關起來,只容許事情跟從某方式發生,那樣,是把自己困迫起來了。
自然,我將仍然相信美好的價值,但我不會再把它視為單一的框,因為一切為什麼必然會如我所願呢?而其實就算事情如此發生,我怎麼肯定它們已經不存在?
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走這一段旅程,而未來的時間,亦將是要花在這種不斷循環的死亡、重生之中,去讓我明白我是誰,以及我誰都不是。生命的偉大,在於有與無,全都在這裡。
而我肯定自己會再次忘記痛苦的由來,忘記愛,在貪嗔癡中兜轉,但我不怕,一切都是被這樣安排好的,只等我以雙足,慢慢走過這一條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