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四, 8月 20, 2015

城門河畔

那天姐姐回來了,我與她,還有媽媽,坐在城門河畔聊天。

想來是叫媽媽擔心了,年紀不少,吊兒朗當,不結婚,沒有物業,野居山頭,事業更彷彿停住了,實在能夠理解她的擔心。她問及我與姐姐的計劃,當我靜靜聽著姐姐說,腦袋彷彿空空的,我有點知道,又好像不確定自己究竟想做什麼。計劃是有的,但若要實行,又覺得可有可無,被稱之為夢想或理想的事,想深一層,於世界又有何干?我對生活的想像,是否已經被這個灰敗城市催毀了呢?

最近一直與媽媽爭論,究竟要不要生孩子。明明她的婚姻不算如意,竟還對於孕育生命抱有強大希望,是動物性的傳宗接代基因使然嗎?我毫不違言自己抱有陰影,極為不孝,就像是埋怨她把我帶到世上來似。每遇這些情況,我的虛無主義就會跑出來,人生究竟有什麼意義啊?她總回答說四個小孩就是快樂的泉源,包括我,我卻沒有信心能夠擔當她的支撐,帶給她同等的幸福。我知道她的幸福,就是知道我過得幸福。

幸福十分抽象,我彷彿不能按照世人對幸福的想像而活,就像是買房子生小孩有一份安穩的工作之類,所以這陣子消沈了吧,提不起勁,躲在家什麼人也不見,什麼也不做。

沒想到聊到中途竟然哭了,誒,完全相反效果,讓媽媽更擔心了。回想起來,流淚大概源於不服氣,早陣子遇到挫折時並沒有好好調整情緒,強行壓抑。也可能,在媽媽面前,無論我長得多大,都會變成小孩一樣撒嬌。

不服氣的原因有許多,諸如工作的事,努力的成果好像真的不能換錢,也有迫切的問題,明明賺得不少,卻不能也不甘心拿來換取不合理的房屋,還要吃毒菜,天天睜眼目睹各式荒謬和天災人禍,面對種種不公義,十分無力。加上,佔中一事的打擊,大概比想像中要大,卻一直沒有處理過情緒。

但跟媽媽聊了一陣,彷彿更清晰了,我更肯定自己想成為怎樣的人,想,和不想做什麼事,以及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而憤怒。這令我想到S,她大概也處理不了自己的憤怒而心焦吧。這些時候,也許我們需要學習把憤怒轉化成阿愁,向別人求救,讓他人能輕輕拉我們一把。就像在台北與冠羽聊天,眼淚讓安慰有機會被言說。

關於計劃,自己也滿腹疑問,不禁向媽媽提出,繼續下去是否太任性?妄想挑戰整個社會而以為自己做得到?抑或我要接受失敗和現實,邁向別人所謂成功的道路呢?說出來後赫然一驚,原來我是這樣驕傲自大,把對家人的不負責任(他們的期望)包裝得如此美麗,亦實在太看不起為了這種幸福而賣力的人,彷彿只要我想,就能做到一樣,而我其實根本做不到。

那樣很好,迷惑只是一個過程,知道自己沒有選擇,便只能一鼓作氣吧。這可能是我的三十而惑,必須認真面對、思考。老土到不能的人生意義,大概就是去尋找,不能懶惰地希望從其他人身上知道既定答案。究竟我有沒有向媽媽表達到,我正朝著這方向努力呢?

有時自己也詫異,老大一個人,價值觀仍不可救藥地天真幼稚,幸好大部份時間都可以找到出口。只是太久沒有坦誠地寫,大家可能嚇一跳,我竟然沒有變,老實說我也被自己嚇到,語氣竟仍像十年前日記所寫的一般,智慧並沒有隨歲月增長。是不是有了自理的能力,有了選擇,便會更加迷茫?

無論如何,希望有天無論是成功或失敗,昂起頭或低頭了之際,都不會找媽媽做藉口,我會知道,那是我盡了力,在範圍內為自己尋到的幸福,也許微小,不值一提,卻是我所作出的選擇累積而成的。過程定必苦苦掙扎,做人從來不易,為什麼我就會是例外呢?只好加油。

幸好你會明白我,兩年前,你大概也是這般心境吧,這種時候,身邊能夠有一個人支持自己,也是種奢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