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宙離我太遠了

宇宙船昇空，屋前的樹卻因為風而倒塌，不再起來。
從前家前方有一列強壯的樹木，在我需要的時候給予我力量，但樹一棵一棵去了，被連根拔起。上一個颱風吹倒的，才剛被處理掉，植下另外一些，又有更多被吹倒。

我的心非常痛，我曾經以為它們會一直在，給我護蔭，我非常享受坐在它們之下跟朋友愛人見面，吃添記法式面包，喂啤酒，抽煙，說愛談情。就算大塵在馬路邊都不要緊，因為我總錯覺在它們之下呼吸到新鮮空氣，在它們之下我尋得到寧靜，節奏，尤其在晚間。
剛剛晚飯後下樓買點東西，又繞到那裡探望它們。可惜你們的根，連著磚頭都被拔起了，是被風拔起的，是風太強還是它們的根太強壯了。這是一個paradox。

幾多年的時間過去，才叫它們曾經粗獷，曾經屹立不搖，但是，縱使它們強大，也經不起一晚的吹襲，反而旁邊幼小的苗還要更安然無恙。突然間我了悟，迎著破壞我們要如果順應風的轉向呢？原以為根結得深便安全，原來是戾鬥戾，原來是太用力了，用錯了兼不曉得借不曉得卸，還不如旁邊隨風而擺的樹苗，因為輕鬆微細才能活命。於是我告訴自己，我不要龐大了，不要偉大不要硬淨不要深沈，我只要輕微。

為何總是傾向於解釋呢前因後果呢，把煙蒂丟在垃圾箱離去前我這樣質問自己，這些關於樹死去的聯想。

我的朋友，被吹倒的你們歪在長椅上，我一邊撫摸一邊禁不住想，從前我是永遠不能企及這段枝椏的吧，你們都高高在上，強人一般灑開葉蔭，張大手，招喚我們來到你之下。這一刻卻因為破滅，我能好好看你，抱抱你們，在你們倒下之後，輕撫你一下，兩下。願你們好好安息。

你們曾經稠密的樣子，我已經好好記在腦海，看到別的樹我會想起你們，那些我覺得理所當然並牽涉到永遠的事，現在要慢慢告訴我的許多真理。

然後我便不再天真，但我將仍然選擇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