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)
把一直放在照相機裡已經一年有多的菲林取出並交到沖曬店的時侯,沒料到自己連打開來看都不敢。這固然是刻意的自虐,為沈悶的生活尋點刺激,就如明明看到火,手仍然去捉,明明知道結果,還是要經歷一場。被凝固的影像殘忍一如利刃,還是要重新驗證,裡面被定格的景像,不會因為什麼原因而改變。
記得那是最後一個晚上,記得那是最後一次走那條街,與你一起。記得那是最後一次細看,你以慣常的姿態撥弄你的頭髮,由左至右,頭顱傾則三十度後,你揮剪一剪,髮碎掉了一地。你叫我拍下,你叫我記錄。你拍照時臉上總是有點不自然。故你總是逃避,逃避鏡頭,逃避注意,後來是逃避我。那一夜之後。
從沖曬店取回照片,把它放在背包,肩膊驟然感到一份重量,胃部突然抽搐起來,本來踏著歸家的路的雙腿停住了,往另一個方向前進著。嘗試回到夜涼如水的海邊,由八時三十八分開始,如果時間能夠回到一年前。
走了三十分鐘便到了這片尤如城市邊界的地方。新填的海發散著此地無人的訊息。安靜得異常。因此我們喜歡來,像可任人做任何事之地。百無聊賴,盯著面前的大廈。我說,你猜裡面的人在幹什麼,那一排窗的背後,人們正經歷怎樣的晚上。你打開我的筆記本,寫下了幾句:你站在橋上看風景,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,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,你裝飾了別人的夢。字體歪歪斜斜,毛蟲般滑過,烙了一條痕,一直深深的刻著。
百無聊賴,我盯著面前的大廈。暗忖,我要等待,等待住在三樓的人關燈了,才是時機把照片打開。晚上九時多人們都在做什麼?那一排窗的背後的人正經歷怎樣的現在,晚上,當他們一邊吃晚飯一邊看電視時旁邊有沒有人。如果沒有,他有沒有正想念的人,如果沒有,他的人生會不會輕鬆得多。
(未完待續)
圖:KLSW
文:饒雙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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